法国社会学家迪迪埃·埃里蓬:底层如何被教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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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丨迪迪埃·埃里蓬
整合丨汤明明
一个出身底层的知识分子该如何审视自己和原生家庭的关系,又该如何看待它背后代表的落后、保守、凋敝的环境,以及那些困顿在其中,“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的人们?底层又是如何被社会所塑造和屈从,放弃了生活的可能性的?
上述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法国哲学家、社会学家迪迪埃·埃里蓬。他出身于贫困的工人阶级,最终成为法国著名的知识分子,但他却一直与原生家庭保持距离,多年来只用明信片维系自己和家人的关系。这让他在产生负罪感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恐惧,因为他害怕在直面贫穷时会让自己多年来的“自我重塑”的努力溃败,贫困会像怪物一样始终附着在他身上。
在后浪日前出版的《回归故里》中,迪迪埃·埃里蓬直言不讳地提到,自己在多年的求学中产生了两个“自我”:一个拼命提高自身的文凭和艺术品味,改变自身说话的方式,企图融入“知识分子”的圈层,试图通过和家人拉开的差距显示自己的“成功”。另一个自己仍旧属于少年时期的世界,无法真正认同统治阶级的价值观,每次听到人们用鄙夷或事不关己的态度评论底层的生活方式和言谈举止时就会产生愤怒。他承认,自己的出身会永远地印刻在自己的精神中,是“任何思想转变、社会习得、乔装打扮,以及谎言与借口都无法抹去的印记”。
不过身份的割裂造成的痛苦也变成了迪迪埃·埃里蓬写作的动力,他希望可以通过写作“沉入”自己的记忆,“为自己的出身雪耻”。试图通过对“集体决定论”的梳理,反思不同个体的命运,以及所谓的“个人选择”是如何被影响和决定的。从学校专业的选择、日常生活习惯、说话的方式到审美趣味,这些所谓的“个人选择”和“私人趣味”往往都带着深刻的“阶级烙印”,个人际遇也往往套嵌在社会的结构性问题中。
迪迪埃·埃里蓬指出,平民阶级也一直被现行的教育系统排斥和压制,“阅读令人愉快”、“人们应该学习”的态度并非普遍,它与个人的出身和社会背景密切相关。大多数底层在一开始就被剥夺了对生活其余可能性的想象,而平民阶级即使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也很难完成阶级的提升,如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所说,平民阶级只是通过“结构的位移”实现了表面的进步,他们和统治阶级的差距并没有真的缩小。
以下内容选自《回归故里》,经出版社授权刊发。? ? ? ? ? ? ?
《回归故里》[法] 迪迪埃·埃里蓬著 王献 译 后浪| 上海文化出版社 ?2020年7月
“平民重塑”的尝试:
提升品味和学习如何说话
对艺术的品味需要学习。我学习了。这是自我再教育的一部分,这种自我再教育几乎就是完全改变自己,只有完成它,我才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社会阶级——才能远离我过去的一切。无论人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对于艺术作品的喜好或者对一切文学艺术的喜好总是会让一个人显得高级,这种高级是通过与那些没有机会接触艺术品的人相比较而实现的。艺术爱好者的这种“高级”,指与其他人在自我构成上的差别,指人们对自己的眼光与对其他人
(那些“没文化”的、“低等”阶级的人)
眼光的迥异。
在我后来作为“文化人”的生活中,当我参观一个展览,或是听一场音乐会,或是观看一场歌剧表演时,有无数次,我观察到那些热衷于“高雅”文化活动的人们从这些行为中获得了如此多的自我满足感和优越感,这种满足感和优越感展现于他们他们永远不会放下的神秘微笑,还有他们克制的肢体动作,还有他们作为艺术行家以及有钱人的讲话方式……所有这些都表达了一种对于自身社会身份的愉悦感,他们属于优越的阶级,他们可以通过欣赏“高雅”艺术来炫耀自己。这样的场景总是让我觉得惊恐。然而我依旧努力让自己变得和他们更加相像,让自己看起来出生于这样的阶级,努力像他们一样,在欣赏艺术的场合表现出轻松自如的神态。
重新学习说话的方式也是必要的:我得忘记过去错误的发音、表达方式,忘记属于地方的词句,改掉东北地方口音,同时改掉平民阶级的口音,要让言辞变得更加体面,要更加精准地使用语法来遣词造句……总之,我无时不刻不在控制自己的发音和表达方式。“你说话像写书似的。”在家,母亲总是这样嘲笑我,她的话还表示:人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事用这新的说话的方式。她这样说完